作为一部明代风俗史,《金瓶梅》生动展现了明朝中后期的世俗风貌。而书中大幅度出现的筵席与宴饮正是展现这种世俗风貌的重要载体之一。根据筵席、宴饮参与人的身份地位,我们可以将之大致分为官府筵席与商人宴饮。官府筵席是指由官员作为参与人的筵席,它是官府饮食文化的重要展现载体与平台。官府饮食历经各朝各代,不同民族文化的冲击和洗礼,经过不断的改进、创新,兼容不同时期不同人群的喜好、饮食追求,蕴含着多年的历史文化积淀。“食中至尊,味之巅峰”是中国人对传统文化传承的官府饮食文化的高度概括。《金瓶梅》中关于这一部分的内容较少,大多都是简略描写甚至一笔带过。小说中官府饮食文化主要发生在蔡太师、黄太尉、周守备、蔡通判等官员府中。但是由于小说主人公西门庆亦商亦官的身份,一些发生于西门庆府中的宴饮,如第65回为黄太尉接风的宴饮描写,也可以看作是官府饮食文化的一部分。从官府筵席整体上看,它具有华贵典雅、奢靡无度的特点。这种特点,首先体现在宴饮器具上,如第55回,西门庆为蔡太师贺寿,太师府的翟管家是这样招待他的:“只见剔犀官桌上,列着几十样大菜,几十样小菜,都是珍馐美味,燕窝鱼翅,绝好下饭。只没有龙肝凤髓,其余奇巧富丽,便是蔡太师自家受用,也不过如此。”在这里,我们注意到仅仅是招待西门庆一个人,太师府就用了几十样大菜,几十样小菜来待客,而且都不是普通菜肴,俱为燕窝鱼翅之类的珍品美食。而在食物器具方面,太师府用来招待西门庆的器具是“剔犀官桌”,那么什么是“剔犀官桌”呢?“剔犀”其实是一种漆器工艺。一般情况下都是两种色漆(多以红黑为主),在胎骨上先用一种颜色漆刷若干道,积成一个厚度,再换另一种颜色漆刷若干道,有规律地使两种色层达到一定厚度,然后用刀一45度角雕刻出回纹、云钩、剑环、卷草等不同的图案。由于在刀口的断面显露出不同颜色的漆层,与犀牛角横断面层层环绕的肌理效果极其相似,故得名“剔犀”。这种独特的效果灿然成纹,流转自如,回旋生动,取得了比纯色雕漆更富于变化的装饰效果。明代曹昭在其著作《格古要论·古犀毗》中也曾说过:“古剔犀器,以滑地紫犀为贵。”由此可见,剔犀的桌子在当时是多么的贵重与奢华,完全是社会上层人物才有资格、有能力使用的器具,而在太师府中,蔡太师却用如此贵重的器具来招待只是商人的西门庆,充分表现了西门庆富豪的程度及明代中后期商人社会地位的提高,这种官对商的看重,商对官的依赖是官商结合的重要推动力。又如第65回中,宋巡按偕地方众官员借西门府设宴为黄太尉接风的描写也十分充分地展现了官府饮食的骄奢无度。“忽报宋御史差人来送贺黄太尉一桌金银酒器:两把金壶、两副金台盏、十副小银钟、两副银折盂、四副银赏钟;两匹大红彩蟒、两匹金缎、十坛酒、两牵羊。”“厅正面,屏开孔雀,地匝氍毹,都是锦绣桌帏,妆花椅能够承担得起的,官府宴饮的华贵、骄奢由此可见一斑。从筵席座次以及使用器具的不同上来看,官府筵席较好地保存了封建等级制度所规定的尊卑等级。官员们的日常饮食,除了满足基本生理食欲的需要之外,更多的是为了突出他们的政治优越感与经济优越感,彰显他们的身份、地位。而官员之间的筵席更是他们炫耀身份、展示排场的极佳之地。因此,在筵席中,他们严格地遵守了封建等级制度,强调尊卑,以区别身份。仍以第65回在西门庆府中众官员宴请黄太尉的描写为例:“黄太尉便是肘件大饭簇盘、定胜方糖,吃看大插桌;观席两张小插桌,是巡抚、巡按陪坐;两边布按三司,有桌席列坐。其余八府官,都在厅外棚内两边,只是五果五菜平头桌席。”“太尉正席坐下,抚按下边主席,其余官员并西门庆等,各依次第坐了。”黄太尉的品级高,在筵席中坐正席,用肘件大饭簇盘、定胜方糖、大插桌,而巡抚、巡按品级虽低于黄太尉,却高于一大批属官,饮食坐主席,用小插桌。再低级的官员按桌席列坐,而八府官,却只能在厅棚内两边,用五果五菜的平头桌席了。这充分向我们展示了森严的饮食等级制度,是封建等级制度在饮食生活方面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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