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记忆里,那些推车担担、走街串巷小商贩们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比如把木梆子敲得梆梆响的换豆腐的,把碗口大的小铜锣敲得“当——当——”清脆悦耳的换香油的,把鏊子般大小的大铜锣敲得“哐哐”震天响的染布染线的,当然还有扛条板凳扯着嗓子吆喝“磨剪子来抢菜刀”的,以及一声接着一声叫卖“换挂面来”的等等。当然,童年记忆里的这些商贩,留下的印象有深有浅,其中最深印象的是挑着货郎担、摇着货郎鼓的货郎们。
当年行走在老家鲁中大地上的货郎们,之所以能受获得我们的青睐,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因为他们经营的小商品,除了针头线脑、顶针发卡、防裂的蛤喇油、防虫的卫生球等日常生活用品外,还有特别能吸引我们的麦芽方糖、红绿糖豆、泥人面塑以及五颜六色、五花八门、设计巧妙的各种玩具等等。看着货郎担上的这些“琳琅满目”东西,就像见到了宝贝,心里那是特别的羡慕。若是货郎们再拿起玩具给我们演示一番,那更是让我们感觉开了眼界过了瘾,这自然对他们的印象就深、就好。另外,货郎们的手中还有一个在我们看来很是好玩的“玩具”——货郎鼓。
这货郎鼓虽然不大,但是货郎们能把它摇得很响、摇得很好听,就像打击乐似的。至今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这货郎的鼓声:嘣隆、嘣隆-咚,嘣隆、嘣隆-咚,嘣隆、嘣隆、嘣隆、嘣隆、嘣隆、嘣隆-咚,依此不停地摇一阵子。因此货郎们进村后,从来都不吆喝、不叫卖,他们只需举手将这拨浪鼓一摇,我们就像听到集合号似的,从家里飞奔过来。大家围在货郎的四周,欢天喜地地欣赏着那些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货物,欣赏着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的货郎鼓声,蹦蹦跳跳追逐着、陪伴着货郎走街串巷好大一阵子。
其实现在想来,当年货郎们供应的小商品的种类也不是很多,一副货郎担的承载能力毕竟有限,这些小商品多数也能在村里的供销社里买到。但是商品货物更齐全的供销社却也不能取代货郎,因为在货郎这里,获得你需要的东西可以不用货币,只用那些生活中已经失去使用价值的旧物废品即可,这种交易就像古人的以物易物、“抱布贸丝”。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可以说货郎是一个废品收购者。在生活窘迫的日子里,穷怕了的人们更加格外的惜物,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那些实在不能用了的破布烂线、破铜烂铁什么的,都会一点点地积攒着,这些“没用”的东西在货郎这里却都能派上用场,也就相当于手中有了零花钱,这就是货郎们存在的价值。那时候的我们,从来没有“零花钱”的概念,但是我们却知道只要能搜罗到一些废品旧物,就能在货郎这里转换成我们心仪的东西,因此心中对货郎总有些许的期盼。
编货郎虽然叫“郎”,但是行此道者多是上了年纪的长者,记得经常到我们村的那个货郎牙齿都没了,背也驼了,但是总是笑咪咪、乐呵呵的。他为人善良,对东西不怎么计较,不论换什么都好说好商量,对我们小孩子更是“关照”有加,你随便给他一点东西,他都会给你几粒糖豆,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当年我家正对着村里的制衣作坊,我们几个小伙伴有时会溜进去,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捡一些裁下的碎布。记得我们用这些碎布,换过麦芽糖,换过一个泥捏的小鸟样子的哨子。这哨子声音很尖,虽然不悦耳,但是小鸟的样子非常可爱,摸着光滑,还涂着色彩,吹着它过瘾了好一阵子。还换过一个白色的卫生球,我们拿着它到处找蚂蚁,在蚂蚁周围画个圆圈,就像有了孙悟空金箍棒画圈的魔力,急得蚂蚁怎么转都逃不出来,感到又神奇又好玩。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这些过往的经历都成了美好记忆。只是这货郎的笑容、货郎的身影和货郎的鼓声已远去,货郎这一古老的行当也已经湮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今天的孩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货郎的身影、再也听不到货郎的鼓声了。现在想来,当年的货郎们,不知疲倦地终日奔波,也不过是一点的毫末之利。但是他们没显得失落,知足地一副货担走天下,一个手鼓动四方,不抱怨、不放弃,“依然一笑作春温”,坦然面对生活中的风雨寒暑。仅此一点,这些苦难岁月里的平凡劳动者,就值得我们投去敬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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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丨正观新闻正观号北流活活
编辑丨李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