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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总做噩梦我不解,直到那天陌生女人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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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海风夹着鱼腥气扑面而来,深蓝的海水被这艘前进轮船划开后又自动愈合。烟囱高高地冒着白气,麻将的声音、各地的方言、小孩的哭叫,混成了印度洋上的背景音。

方昼锦拢了拢衣服,前额的两缕黑发略卷,温柔地趴在稍显宽阔的额上。她穿了条旧的鹅黄色裙子,脚上踩了双白色高跟鞋。因在栏杆处看海,身上又披了件中式的衫子。

衫子有些旧,透着点沙瓤的西瓜红颜色。这一身,又西又中,又新又旧。只看她脸,有点像二十五六,也有点像二十一二。

似乎怎么说都能说通,眉目是年轻的,眉毛用棕色的眉笔画了,从眉头到眉峰一路斜上去,衬得眼光锐利了些。

此刻这样静默着看海,脸上无什表情,就觉得两颊的肉有点下垂。这样来看,也不算年轻了。

是个有心事的女人。没有心事的女人,露不出她这样的神气来。这艘船从法国开回,在海上已经飘了半月有余。二等舱位的方昼锦,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注意多来源于她的做派。独自一人,从不与人多交谈。若是有人来找她搭话,也只是点两下头,半点笑意也无。在船上,连最顽皮的小孩子都觉她不好相处,不来招惹她。

她不像是留学归来,留学的女学生们都好交际,也不穿这样的冻肉颜色的衫子。

方昼锦有个手提的行李箱。当轮船停靠在上海码头上,她便是提着这手提箱,穿过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码头上赤着膀子做工的男人们、赤着脚走过来的孩童、那一个个封驳得结结实实的货箱,一切一切,都让她明白,自己终于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彼时,正是民国九年的四月。

上海南昌路弄11号的花园别墅。她雇了一辆黄包车夫过去,膝盖上放着那只手提箱,她伸手去摩挲着提箱表面。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她的第一句话应该怎么开口呢?

是冷笑一声,说,你们在这里过得好日子!还是该含了两泡泪,哭自己那苦命的孩子和这不要脸的负心人呢?怕是都不能。

大房找上门去的底气,她是半点也无的。更可况,阿烨死了,得了肺炎,医院里。想起那日,她只觉得太阳穴针扎一般,头又昏昏沉沉地发疼。

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手指往病房内指着。丈夫在旁边说了一句,死了。她肝胆俱裂,腿都软了,扑进病房里去,见那小小的人躺在那里,身上盖了块白布。

一动不动,连痛,都不喊了。

然后第二天,自己的丈夫便坐飞机走了。回来当他的大学教授,每月可领三百块,足以支付日常开支,不必再受家中资助了。

黄包车拉着她经过路两侧那些店铺,招牌做得又大又漂亮;经过那些提着手袋、剪了利落短发的女学生;经过那些驶着的汽车、它们跑起来横冲直撞;这就是上海。天一点点暗下来,华灯初上,初现十里洋场的繁华与动人。

方昼锦垂着眼,头发在风里微微向后摆动。在上海的天地里,在这小小的黄包车上,她突然明白,像上海这样的、代表着“新”的东西,才是同他的新式做派所般配的。而自己,代表了“旧”的一切,是应该扔进垃圾堆去的。

现在,这“旧”要自不量力地去挑战下“新”了。

2

双层的小洋楼,带了个小小的花园。黑色雕花铁门透出欧式的风情,这附近几处房子都是这样相同的外观。黄包车夫穿过条小弄,将女客稳稳地载到了门口。

方昼锦付了钱,道了声谢,提起那只皮箱下了车。两扇门敞开着,她也就自己走了进去。一边走,视线一边打量着他们的居住环境。瞧,多会生活,那小花园里还搭了个秋千出来。

屋内亮着灯,灯火通明的样子。

比法国那间小屋,要强十倍不止。

她走上那几级台阶,伸出只手,忽然用力拥开门——

是怎样一幅景象啊,偌大的客厅里放了不少人,叼着烟斗的、抽着雪茄的、穿了改良旗袍的、带着金丝眼镜的,围了张圆桌正说得面红耳赤,各个人脸上神色都是种非常舒畅的愉悦。一旁的小方桌上尽是冲泡好的咖啡和高高堆起的方糖。

方昼锦打破了这愉悦,她轻轻叫了声,也频。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群中的美丽女人露出了点迷蒙和惊疑之色。在那女人的目光之中,她又叫了声,也频。

静止的时间突然就恢复了流逝,徐也频回过神来,“你怎么回来了?”那张斯文俊秀的面皮上充满了不耐与恼怒。

没想到吧,没想到她竟然独自从法国回来,没想到她居然没回海宁乡下,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南昌路的小洋楼里。

“我来寻你。”

那美貌女郎立时便白了脸,旁边立刻便有一女子尖叫着替她问出心中想问,“你就是那个方昼锦?哼,徐也频不是跟你离婚了吗?好不知羞,居然还找上门来!”

方昼锦微微一笑,答得很轻巧,“是呀,我就是也频的乡下妻子,方昼锦。”她蹲下身子,打开皮箱,“虽说我们离婚了,可我也是上过你家族谱的。更何况,我还为你生了个孩子。”

那美貌女郎不敢置信地望向徐也频。

“你是姜小姐吧?不必担心,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他的确没有孩子了。”她捧了个白瓷坛子出来,一手托着坛子底,一手轻轻扶着坛身,拢了笑,“也频,你不过来看看吗?阿烨就在这呢。”

在电灯下,她阴郁的神色让每个人都不太得劲。

徐也频呵斥一声,“你瞎说什么?你是得失心疯了!”说着便要过来推搡她,将她推出门去。

放开!她目光一闪,徐也频伸出去的手一顿——

“也频,我没有瞎说,你倒是盼着我失心疯吧。”她揭开盖子,向里望了一眼,“阿烨,你看啊,你爹爹就在这呢。你要是想他,便夜里给他托个梦,让他也想着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个孩子。”

众人齐齐望向了徐也频。那美貌女郎冲了出来,“方昼锦,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扶住自己丈夫,见他脸色不好,终于是爱意战胜了怒气,“你能不能放过也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是不想的!每个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你无权阻拦!”

“是啊,我不阻拦。姜小姐,我的离婚案是中华民国第一桩依照《民法》的西式离婚案,难道这还不够配合吗?我这次来,只是想让也频再看我的阿烨一眼。你说呢?”

“我的阿烨死的当天,他医院的妻子和孩子走了。我不知道,追求自由,便是彻底地扔掉人伦纲常了。”方昼锦说,“也频,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看阿烨一眼?”

徐也频脸色大骇,半天才嗫喏着说话:“阿烨病死了,这是你我亲见的。”

“是病死了,医院,连看他入土为安都不愿。所以,我将他的骨灰带来了,好让你再看一看。”

她的目光在徐也频脸上扫了扫,失了力气一样,脸色更灰败了些,低了头,“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这次来,也料定你不愿意看。只是阿烨在的时候总是缠着要爸爸,这下子,阿烨也就彻底地对你死心了。”

“也频,以后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吧。我会自己找份工,不必给我抚养费。”

她捧着骨灰坛又慢慢出了门。瘦削的身影消失在这南昌路的夜里,只有地上扔着的皮箱证明有人曾来过。皮箱摊开在地上,徐也频眼神一动,瞥见里面东西。他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捻起来,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成亲时结下的婚书。

没想到,她会再次出现,以这样的方式,成全了他的“新”。他蹲在那里,一时竟忘了站起身来。

3

徐也频是浙江海宁人,在法国修得个博士证书回来。托几个老师的引荐,拿到了一张襄城大学的聘书。现在正和新婚妻子住在上海,不日便要动身了。

徐也频虽出身乡下缙绅之家,为人却是新式。他自小就爱读书看报,又是家中的独子,上面倒有几个姐姐,早早地就被嫁出去了。

徐老爷子人虽然古板,却也终于赶时髦了一回,学着同乡的大人物,亦将他送了出去。

徐老爷子最是自负不过,跟好友们聚在一起时,谈起自己这个儿子,眼角眉梢都是三分得意。倒不是说儿子寄回来的成绩单有多么优秀,最要紧的是儿子在外好几年,还没染上那外洋的坏毛病。

中国父母,要的未必是儿子多么出息,听话才是第一要求,只需侧面印证出这家长的乾纲独断,那就行了。为了证明儿子虽然大了,自己的话却依然好使,徐老爷子在民国六年的时候,给在外求学的徐也频去了封跨国长信,要他趁着暑假回来完婚。

这结婚的对象,就是同乡的前清举人之女,方昼锦。这婚事是二人小时就定下的,后来这举人病死,举人媳妇没两年也去了。方昼锦便跟着大伯一家生活,尽管如此,徐老爷子也没有嫌弃方昼锦妆奁简陋、寄人篱下的意思。

好嘛,这一封信发出去,就像是石牛入海一样。徐老爷子不高兴了,又发了两封信,终于等来了儿子的回信。信中支支吾吾、反反复复就说了一个意思——不想成婚!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徐老爷子本来自恃这封信去了,儿子肯定乖乖回来成婚,自己也好享受把含饴弄孙之乐。

看来真是读书读野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得这小子胡来?当即就又回了封信,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儿子一顿,指责他是背孔孟之道,尽染西洋恶习。

又是大陈道义,方家女已经到了成婚年纪,如今悔婚,方家女再嫁定不如意。最后使出了杀手锏,若是不肯回来成婚,那就不再支付他的学费与生活费。

一来二去,徐也频终于妥协。当年暑假便回了国,在海宁老家与方昼锦匆匆完婚。徐老爷子自鸣得意,看着儿子清减了些,又塞给儿子一笔钱,让他出门在外不要节省,买些营养品补补身子。

他在家呆了没多久便又走了,留下这新婚的妻子为他伺候公婆、操持家务。方昼锦到了徐家后,既要帮着徐老爷子看收上来的租子,放出债去;又要每日起身去公婆那里请安、伺候着用饭。里里外外,规行矩步,徐老爷子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

第二年便要她出国去,照顾丈夫,顺便为自己生下个金孙回来。新婚夫妇,总是这样分开也不像个样子,倒显得他二老不近人情了一样。

后来,在方昼锦的短篇小说里,她笔下的女主人公去寻自己丈夫时,“那样多的人群里,我一眼便认出了他。不为别的,那些急切的人脸上,他是唯一个露出不情愿神色的人。我站在船上,从头到尾,都因着他这脸色凉了。”

在法国的生活并不好过,她是个从未出过海宁的普通妇人,不通外文,又得不到自己丈夫的喜爱。成日里闷在家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只问丈夫两句,便得来一句冷冷的“别烦我”。

她不再去烦他。

可是,就算她在家里当一个安静的隐形人,恨不得在他眼皮下变成了墙角里的灰尘,他都不喜欢她,更不爱她。

他谁都爱,谁都能得他一个好脸子,唯独她不能。连公寓楼里的外国小孩,他都能在外套里掏出糖果给人家,只是对于他的妻子,连个微笑都不屑于给她。

方昼锦怀孕了。她在心里给这未出世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就叫阿烨。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会是个健壮的男孩子。

可是徐也频说,打掉。

方昼锦后来才知道,徐也频就在自己怀孕的当口,遇见了他的缪斯女神。

“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打胎,打胎很危险……”她咽了泪,试图劝慰。

“飞机每年都有失事的,难道那就不坐飞机了?”他看也不看她,任她的眼泪断了线地滴落、渗进地毯不见。

万般无奈,她给徐老爷子写了封信。徐老爷子自然是万般高兴,来信嘱咐她好生安胎。阿烨保住了,徐也频因她的告状,还有那一日日隆起的腰腹,对她脸色更坏。

4

镁光灯一闪,方昼锦伏案的照片便定格了。

《沪上夜事》的主编捏着报纸在空中挥着,“你连载的这篇小说现在已经大火了,这上海滩的哪个年轻女子不在读?写得真是太好了!连我也爱看,咱们报纸真是多亏了你了!”

他双手合十,做了个拜佛的姿态,“幸好有你,不然这报纸肯定是办不下去了!”

方昼锦笑笑,露出一点点牙齿,“是我该谢谢您才对。当日还多亏了您,若不是您,这稿子只能砸在我自己手里。”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相互成就了?”

“正是。”方昼锦笑得更开了一点。她没有文凭,要想在上海做些文员类的工作,旁人也不选她。

干些洗衣浆洗的活,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接衣服来,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糊口。她身上还有一点钱,是当时徐也频留下的。

想来徐老爷子还不知道他二人已经离婚,可她已不是徐家的儿媳妇,自然不能再向徐家伸手要钱。留在上海,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原因:

她太想知道,那“新”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处?对徐也频有着这样大的吸引力。

方昼锦赁了个小院,买了升米回来。每日煮些粥来吃,一天的所有时间都用在写作上。

父亲是举人,大伯也是识文断字的。她虽是女儿身,因着早早许给了徐家的公子,大伯家里想着徐家是诗书之家,也是让自己跟着堂兄启蒙读书的。

她不通的,不过是外洋的这些新文化新风气罢了。原意是想仿些唐代传奇、明清话本,可是用那文言文写了几章,不甚满意,于是便统统撕了。

某日外出,在个旧书摊上见了好些杂志。随时一翻才惊觉,如今的文学早已换了新天地,白话文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方昼锦茅塞顿开,恍惚间又明白徐也频为何不喜自己。对他而言,自己就是这文言文,晦涩绕口,用起来并不方便。她与书摊老板打了打价,拿了一厚叠走了。回家细细看过,又在床上躺了半天,再提笔写是,便已经改了白话文了。

这么过了一月,钱便不够用了。虽说自己已经很俭省了,但是笔墨纸这些总不能缺。无计之下,只好拿着一叠未完的书稿四处奔跑。

如今不少报纸都喜欢拿了版面连载小说,她写的勉勉强强能归到世情类,不少报社的人一看她是个面生脸,又是第一次写作,便直接拒绝了。

她跑了两天,终于跑到了《沪上晚事》那里。方昼锦在上海呆了这一月,并未听过《沪上晚事》这家报纸的名字,不过是偶然走到了它所在的那条街,抬眼瞥见了它那下小小的门派,便提着手袋进去碰碰运气。

逼仄的屋里,报纸占了一半的空档,从地上直堆到顶上来。另外一半地方放了张八仙桌,桌上散乱着不少材料,有一胖身子的男人正对着门口,见她立在门口,小眼睛从圆眼睛后面聚了聚光,“小姐,找谁?”

她说明来意。那人将手上的油墨胡乱地往身上一擦,接过书稿来便看。看了半天,方抬起头来,“不错、不错,是第一次写吗?”

方昼锦略一点头,再没说话。

“好,可以发,写得不错!”这胖男子点了点头,“哦对,自我介绍下,我就是这家报纸的主编,我姓周。”

“想好用什么笔名了吗?”

“周先生,”她抬起眼来,“您看,我用真名可以吗?我的名字是方昼锦。”又顿了顿,“这篇还差一些就写完了。我现在急需要用钱,您可以提前先支付些吗?”

周先生现出了些尴尬之色,“方小姐,实不相瞒,我这里你也看到了。这家报纸的销量并不好,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支撑。我看很快就要办不下去了。”

他嘴唇嗫喏两下,从浑身口袋里翻了翻,又放下稿子,在各个抽屉都扫了一遍。手里捏了些毛票出来,“这里是八块二,方小姐要是不嫌弃,就先拿着。先将稿子发了,后面的稿酬我在想办法。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既然我进来,也是咱们的缘法,稿子那就拜托您了。”她接过钱,又道了声谢。

周主编自己也涨红了脸,“我尽力、尽力。”待方昼锦走后,自己又捡起稿子来看了遍,一看竟入了迷。

好在《沪上晚事》终于撑了下来,前几章反响还平平无奇,到了第五章的时候,便有不少信寄来了。第七章时,那信简直要堆满了编辑部的另外半边。周主编胖胖的身子站在里面,差不多是无从下脚。

凭着这本《断眉记》,方昼锦引起了不少读者的注意。紧接着,她又连载了《故剑》《南园》两本小说,终于在上海站稳了脚跟。

“昼锦,这样,你看看你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你来上海一年多了,从不露脸,照相都是只照个身子。我那里不少朋友都想认识认识你,你放心,都是些新派人物,没什么架子,也不讲究些礼数,只管放心。”

那新派人物几个字又拨动了她心底的那根弦,在上海的这一年,她自觉明白了许多。一年前自己所寻的“新”,不知不觉也成了自己所追求、所迫切需要见到的。

5

苏医生是个很和气的男人,身上衣服总是板板正正,脚上皮鞋黑黑亮亮,头发梳得丝丝分明,那一张脸也是总挂着和煦的微笑。

他在租界里开了家诊所,不少洋人和买办都去他那里。生意不错,为人也妥帖。

他与周主编有旧,周二和周四闲时常来周家玩。一来二去,便由周主编引荐认识了昼锦。

周夫人起了做媒的心思,几人凑在一起打牌时也时常开些玩笑来。

苏医生高高大大的个子,听到周夫人的话都有些局促,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忍不住去看昼锦的脸色。

这一年来,因着写稿,昼锦自觉心中忧虑淡了些。记挂着小阿烨的时候也少了,饶是如此,她依然是淡淡的。不是不明白苏先生的意思,只是总觉得看人接物,像是隔了层帐幔一样。

似在梦中,又似初醒。那印度洋海面上的水汽团团,仿佛就在指尖。

这日,苏医生邀她去跳舞。她有些感冒,整个人恹恹的,本不愿去。可又想去走走也好,起码不至于一个人闷在家中孤孤单单。

人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最容易多生哀愁。

下午六点的时候,苏医生准时来她家迎她。昼锦穿了身中袖旗袍,又披了个白色针织围肩来抵御夜晚的寒气。

老董是苏医生包月的车夫,养着个七岁的女儿,车上时常拴着几个小孩子的玩意。见她出来,忙赞她今晚漂亮。

她也是笑笑,问了几句老董的女儿,老董脸上便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神气来。

为人父母,谈论自己的儿女,总觉得自己家的小儿是全天下最好的那个。

老董跑了没一会便到了地方,苏医生扶她下了车。月亮就在她顶上,月华并不均匀地散在地上,她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又吓了苏医生一跳。

侍应生为他们开门,大厅里站了不少人,当中十来对男女正跳着舞。余下的人,拿了高脚杯,三五成群地闲聊着。伴着欢快的舞曲声,她突然看见了一人。

徐也频。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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